煌仔出殯那天, 阿忠在式場的父親相片前面, 哭得差點站不住.
時間到了, 煌仔要上山頭了, 阿忠的阿嬤舉起拐杖對著棺木敲3下, 阿忠忍不住, 哭得趴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旁邊的親戚邊扶著他, 邊叫他要振作, 不要讓阿嬤更難過.
煌仔是長子, 家裡人口多, 上有1個阿姊, 還有3個小弟和3個小妹. 他從國小出業, 就跟著阿忠的阿公顧那間西服店, 賺錢養家, 栽培小弟讀書期待日後有前途.
煌仔娶妻生子後, 仍和整家人住在那間2層樓, 窄窄的樓仔厝, 他們一家5口──夫妻倆和2個兒子及1個女兒, 一起擠在1間不到10坪大的房間; 又得和父親輪流在店裡睡木板守夜; 店裡賺的只留1點零錢買菸, 剩餘都交給家裡, 孩子的開銷再向母親拿.
然而時勢變得很快, 煌仔即將要50歲時, 雖然累積了一輩子的功夫, 可是手工再好, 也拚不過現代化機器生產的規模, 店裡生意愈來愈差, 連繳店面租金都很吃力了, 只好把店收起來, 兄弟也分家, 各人出去拚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煌仔年紀大了, 學歷又低, 半輩子做西裝, 沒有其他一技之長, 想找工作實在不簡單, 但是3個孩子都還在唸書, 搬出來買房子的貸款壓力也讓他不得輕鬆.
後來妹婿介紹他去他們貨運公司, 搬貨疊進去貨櫃車裡, 按件計酬, 有做才有薪水領. 這種工作環境不好, 時間又長, 尤其是夏天, 貨櫃車裡熱得讓人難以忍受. 為了養家, 他拚命做, 又為了多存點錢, 中午也捨不得花錢食飯, 只有一直灌維士比, 做沒幾年, 身體卻慢慢地出毛病.
到他病痛無法再忍時已經來不及了, 檢查的結果是得了癌症. 躺在病床上, 2顆眼睛發黃, 不到2個月, 原本粗壯的形體, 不知瘦了多少圈, 要將他扶起來吃藥, 稍微碰觸到就痛得叫出聲來, 過去樂天又好脾氣, 現在好像變了1個人, 好像靜靜地在等待解脫.
煌仔和人交往, 總是很有禮貌, 誰能了解他這輩子心底的鬱卒? 年輕時為了父母和弟弟, 幫忙負擔家裡的經濟, 犧牲了自己的前途, 後來又為了孩子, 必須拚命賺錢維持自己的家庭.
不過他的妻兒卻看不起他, 他牽手嫌他錢賺不多, 嫌他沒前途, 他兒子嫌他學歷低, 嫌他沒能給更好的生活. 1回, 他兒子阿忠帶同學回家, 他剛下班回來, 躺在沙發休息, 同學離開後, 阿忠竟對他大聲, 搬整天貨全身汗酸味, 還打赤膊, 害他很沒面子......
打拚一輩子, 什麼都還沒享受到, 也什麼都捨不得享受, 連吃飯錢都省下來, 卻常常偷偷回去塞1~2千塊給父母, 結果, 得到的怎麼會是鬱卒又不被孩子尊重的命運?
煌仔在醫院躺不到半年就過世了. 那時, 阿忠跪在靈堂向父親懺悔, 後悔自己過去對父親不諒解的態度, 然而一切都已太遲, 再怎麼懺悔也換不回煌仔一輩子在這個體制下鬱卒心酸的生命.
煌--á 出山 hit 工, A 忠 tī 式場 in 老 pē 相片頭前, háu kah kiōng-kiōng beh khiā bē chāi.
時間到--a, 煌--á beh chiūⁿ 山頭--a, A 忠 in a-má giâ 拐 á tùi 棺材 kòng 3 ē, A 忠擋 bē tiâu, 哭 kah phak tī 塗 kha peh bē 起--來, 邊--á ê 親 chiâⁿ ná kā chhah--leh, ná 好嘴叫 i ài keng--leh, m̄-thang hō͘ a-má koh khah 艱苦.
煌--á 是大 kiáⁿ, in tau 頭嘴 che, 頂--á 有 1 ê a 姊, koh 有 3 ê 小弟 kap 3 ê 小妹. I 自國校 á 出業, tō tòe A 忠 in a 公 hōaⁿ hit 間 se-bí-loh 店, thàn 錢飼家, 栽培小弟讀冊 thang 好有出脫.
煌--á 娶bó͘ 生 kiáⁿ 了後, iáu 是 kap kui 家伙 á tòa tī hit 間 2 chàn 樓, e̍h-e̍h--á ê 樓 á 厝, in chit 家 5 ê ---- ang-á-bó͘ kap 2 ê hāu-seⁿ koh 有 1 ê cha-bó͘-kiáⁿ, chò-hóe khoeh tiàm 無 10 坪大 ê 房間; tio̍h kap 老 pē 輪流 tī 店--nih 睏枋 pîⁿ 顧暝,; 店--nih thàn--ê kan-taⁿ 留 tām-po̍h-á 所費買 hun, chhun--ê lóng 交 hō͘ 厝--nih, gín-á ê 開銷 chiah koh kā 老母 sa.
M̄-koh 時勢 teh 變真緊. 煌--á beh óa 50 歲 ê 時, 雖 bóng 累積 kui 世人 ê 功夫, 手工 koh khah iù, to 拚 bē 過現代化機器生產 ê 規模, 店--nih seng-lí 一直 bái--去, hām la̍p 店 ê 厝租 to 真實力--a, choaⁿ-á kā 店收--起-來, 兄弟 á mā pun 家伙, 各人出去拚 ka-tī ê 家庭 kap 生活.
煌--á 年歲有--a, 學歷 koh kē, 半世人 khut tī se-bí-loh 店, mā 無其他專長, beh chhōe 頭路實在有 khah oh, m̄-koh 3 ê gín-á lóng iáu teh 讀冊, 搬出來買厝 ê 貸款壓力 mā hō͘ i 無 thang khùiⁿ-o̍ah.
Lō͘ 尾 in 妹婿 kā 允去 in 貨運公司, 搬貨 thia̍p 入去貨櫃車, 算件--ê, 有做 chiah 有 thang 領錢. Chit 款 khang-khòe 工作環境無好, 時間 koh 長, 特別是熱--人 ê 時, 貨櫃車--nih ē hip kah hō͘ 人 bē 堪--得. 為 tio̍h 飼家, i 拚勢做, 為 beh ke khiām--kóa, 中 tàu-tǹg mā m̄ 甘 khai 錢食飯, kan-taⁿ 一直灌 whisbih, 無幾年, 身體 soah ta̍uh-ta̍uh-á 害--去.
到 kah i bē 堪--得 koh 忍 ê 時 to bē 赴--a, 檢查 ê 結果是 tio̍h 癌. 倒 tī 病床頂, 2 lúi 目 chiu 黃 gìm-gìm, chiah 無 2 月日 niâ, 本底粗勇 ê 形體, ná sán kúi-nā liàn--去, beh kā chhah 起來食藥 á, sió-khóa khap--tio̍h tō 疼 kah 哀出聲, 過去樂天 koh 好性地, chit-má mā lóng 變 1 ê 人--去, ná tiām-tiām teh 等待解脫.
煌--á kap 人 tàu 陣, 總--是 chiâⁿ 好禮, siáⁿ 人了解 i chit 世人心肝底 ê ut-chut ? 少年時為 tio̍h pē 母 kap 小弟, tàu 擔厝--nih ê 經濟, 犧牲 ka-tī ê 前途, 了後 koh 為 tio̍h sī 細, tio̍h 拚勢 thàn 錢飼 i ka-tī ê 家.
M̄-koh in bó͘-kiáⁿ soah lóng 看 i 無, in bó͘ 嫌 i han-bān thàn-chîⁿ, 嫌 i 無出脫, in hāu-seⁿ 嫌 i 學歷 kē, 嫌 i 無 hō͘ in khah 好 ê 生活. 1 pái, in kiáⁿ A 忠 chhōa 同學 tńg 厝, i tú 下班 tńg--來, the tī phòng 椅 hioh-khùn, 同學走了後, A 忠 soah kā 大聲, 搬 kui 工貨 kui 身軀臭 kōaⁿ 酸, koh thǹg 腹 theh, hō͘ i 真無面子......
Phah 拚 1 世人, siáⁿ-mih to iáu-bōe 享受--tio̍h, mā siáⁿ-mih to m̄ 甘享受, 連食飯錢 to beh 省--落-來, soah tiāⁿ-tiāⁿ 偷偷 tńg 去 seh 1~2 千 á hō͘ pē 母, 結果, 得--tio̍h-ê nah ē 是 ut-chut koh 無 hō͘ sī 細尊重 ê 運命?
煌--á tī 病院倒無半冬 tō 過身--a. Hit chūn, A 忠跪 tī 靈堂 kā in 老 pē 懺悔, 後悔 ka-tī 過去對老 pē 無諒解 ê 態度, m̄-koh lóng bē 赴--a, koh khah án-chóaⁿ 懺悔, mā 換 bē tio̍h 煌--á 1 世人 tī chit ê 體制下 ut-chut 心酸 ê 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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