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àu念A公
感覺tio̍h kôaⁿ, góa chiah知iáⁿ溫暖.
A公(1908～1995)明治41年12月24出世. A公過身chìn前2年, 身體種種機能就開始明顯teh退化, 胃肝膽lóng bē爽快. 有1 pái胃出血koh檢查出膽結石, tio̍h-ài去tòa院, che是a公人生頭1 pái tòa院, mā是i kui世人siōng尾1 pái.
對80外歲ê a公來講, tòa院是拖磨, kui工the tī眠床頂bē-tàng tín動, koh注射koh吊大tâng, 天地生成, 自然chhiâⁿ養大hàn ê a公, 根本無法tō͘忍受. Tòa院無1禮拜, a公就變kah真無精神, kui-ê人lóng消sán--落-去.
A公m̄願乖乖tó--leh kù在人ho̍at-lo̍h, 有1工, 輪tio̍h góan kāng-thiāu小弟tī病院顧a公, a公設計chit-ê小弟講beh lim椰子水, 叫i去市場買, i ka-tī soah poaⁿ 1齣「偷走院」. A公失蹤ê時, chit-ê衰尾ê小弟hông罵kah beh臭頭. A-pà a叔sì-kè chhōe, koh去報警察, kúi點鐘後, góa看a公真sù-sī坐tī警察車內, hō͘大人(警察)載tńg來厝--nih. Ta̍k-ê看tio̍h a公lóng緊óa--過, a公有tām-po̍h-á pháiⁿ-sè, 續--落, 用雙手phah i ê雙kha講:「是chit 2隻kha beh偷走, góa本人無hit-ê意思.」Ta̍k-ê聽--tio̍h笑kah beh死, a公正港是「老hoan-tian」--a.
A公bòai去病院, a爸lóng叫鎮--nih ê老醫生來kā a公注射, 當然, a公mā有ka-tī ê祕方kap信仰. 半暝, 疼kah睏bē去, a公會起來燒hiuⁿ, tī門口埕面taⁿ ǹg天, 誠心誠意teh拜, 嘴ná唸:「地基主, góa人無爽快, 請lí保庇góa緊好, 若好, 就會款1副牲禮來答謝......」
有1暝, a公講 i kha真酸, 酸kah kiōng-beh死--去, góa就去大廳kā a公kha腿lia̍h-lêng, 大廳暗暗, kan-taⁿ公媽頂kôan ê蠟燭火teh chhiō光, a公坐tī大枋椅á頂, góa坐1隻椅頭á, 真出力kā a公lia̍h-lêng, a公hiông-hiông感慨講:「世間人無論有jōa gâu, 總--是有死ê 1日, 人是天地生成, 親像野草, kù在風吹日頭pha̍k.」
A公phòa病chit 2年, góa tī台北ê大都市無êng ka-tī ê事業, koh沉迷tī愛情ê甜蜜--nih, 虧欠a公真chē. Hit段時間, a公ná像行出góa ê世界, 雖bóng góa心內猶原孤單空虛, soah m̄知ài o̍at頭tò-tńg去chhōe a公, chhōe 1份siōng熟sāi siōng溫暖ê安慰kap力量.
A公是góa性命中真重要ê人, 看a公一向強健ê身體, 1日1日消sán--落-去, góa chiâⁿ m̄甘, 到a公已經無法tō͘認--人, 無法tō͘講話, góa chiah警覺--tio̍h kiōng-beh失去--i-lo͘h.
有1工, góa tiām-tiām peh起lih a公ê眠床頂, kā a公ta koh sán ê手握tiâu--leh,「A公! A公!」一直叫一直叫. Góa心內teh祈禱, 天公伯--á, 媽祖婆, 地基主kap a公無熟sāi ê上帝, 請lín減輕góan a公ê痛苦, hō͘ i平靜kā性命ê路行了.
聽tio̍h隔piah大廳piah頂ê老時鐘, 發出 "tin tōng" "tin tōng" ê聲, góa想tio̍h a公教góa看時鐘ê時, the̍h長長ê柴棍á, 指大廳chit-ê烏烏ê老時鐘, 1格1格教góa看......
1995年7--月, 蘭陽平原àu-hip ê熱--人, a公結束 i 87年ê世間歲月, 告別 i開墾種作ê土地kap田園, mā ùi世間ê人情世事解脫, tiām-tiām睏tī ka-tī雙手起造ê舊厝--nih. 熱--人ê風bî-bî-á吹, 吹過舊厝4邊ê竹欉, 竹á發出 "iⁿ-iⁿ oaiⁿ-oaiⁿ" ê聲, ná像teh kā a公sio辭.
A公ê喪事辦kah真鬧熱, góa ê心情tòe司公唸經kap祭拜ê儀式teh起起落落. 出山了後第2工, 坐北迴線ê自強號火車tńg去台北上班, óa tī車門邊, 車頭1站1站過, 風1 chūn 1 chūn吹--來, 火車聲, 風聲, 海湧聲thàu-sio-lām, 龜山島平靜phak tī太平洋, 火車加緊速度衝入去pōng孔, 龜山島tī góa頭前消失hit-chūn, góa擋bē-tiâu--a, tī暗bin-bong ê pōng孔內, góa大聲哭--出-來.
後記: 半暝, 想tio̍h a公, kā心內ê siàu念寫--落-來. 當góa人生tú-tio̍h無順利, 困難iah是病疼, 想tio̍h a公行--過ê大時代, 就會得tio̍h力量. 日子過kah真緊, 7年1-ē-á就過--去-a, góa mā離開kāu雨ê台北都市, 來到溫暖ê島嶼南pêng. Góa ê kha步, 離北pêng ê故鄉ná像愈來愈hn̄g--a, m̄-koh對a公ê siàu念顛倒ná來ná深......
冷水坑ê A本伯--á
真chē年前, 1 ê 6--月thàu早, 天漸漸teh光, 露水iáu-bōe ta, 白霧iáu tah tī稻埕--nih, 竹圍內ê舊厝, 猶原tiām-chih-chih. Hiông-hiông聽tio̍h 1 chūn cha-po͘人ê哭聲, kā 4周圍ê tiām靜phah破, 哭聲ùi門口ê石頭路口1路傳--入-來, 最後tiāⁿ tī稻埕頂, cha-po͘人雙kha跪tī góan a公面頭前.
Ah! 是A本伯--á ê後生A番--á, i來kā góan報A本伯--á cha瞑過身--去ê消息.
A公面色嚴肅, 輕輕kā A番--á扶--起-來, kā交帶講:「Góa知--a, chit-má lí緊tńg去無êng, ho̍at-lo̍h大細項tāi-chì, 出山ê日子看hō͘好chiah koh通知--góa, 好--a, mài koh háu, 緊tńg--去, 緊tńg--去.」送A番--á離開了後, a公tī門口埕坐kui chái起, 目chiu金金相ǹg厝外ê小路, 親像teh等siáⁿ-mih人.
A本伯--á是a公siōng親ê結拜小弟, góan a公是私生子mā是孤kiáⁿ. A本伯--á kap a公siōng好mā siōng講有話. A本伯--á無tòa tī góan庄頭, i tòa tī真hn̄g ê山頂, hit-ê所在叫做「冷水坑」. 路途遙遠, a公kap A本伯--á真久chiah會tàng見1 pái面, m̄-koh A本伯--á會騎hit台50 c.c.牛奶色ê速克達, 騎超過1點鐘ê路, ùi冷水坑來礁溪chhōe góan a公. Ta̍k-pái看tio̍h A本伯--á tī góan tau路口出現ê時, góa就會真歡喜koh真大聲hoah:「A公! A公! A本伯--á來--a!」60外歲ê A本伯--á, 生做真lò mā真sán, kòa 1副黑框目鏡, i正lúi目眉頂生1粒細粒肉瘤, 尖尖thóng--出-來. 細hàn ê時m̄-bat tāi-chì, góa lóng會斟酌看hit-ê細粒肉瘤.
A公看A本伯--á來厝內坐, 心內真歡喜, 會真熱情來kā款待, 留 i食中tàu飯, koh thîn酒請--i. 2 ê人坐--落-來就講bē煞, 總--是1 chōa路lò-lò長, 真無簡單chiah見1 pái面.
Góa問過a公, 是án-chóaⁿ A本伯--á in tau會tī hiah hn̄g ê山區--leh? 平地m̄是tòa kah真sù-sī̄? 原來, A本伯--á少年時tī太平山chhò柴, óa山食山, 年久月深就tī hia落塗生thòaⁿ, 變kah kap山地人kāng款--a.
冷水坑離Tayal (泰雅族) ê部落真近. 細hàn, a爸bat chhōa góa kap a姐去過A本伯--á in tau, 厝起tī 1 ê tām-po̍h-á thóng--出-來ê kôan地, 厝前看--出-去會tàng看tio̍h開闊ê溪埔kap青lèng-lèng ê山, tī in tau就聽會tio̍h Tayal族人ùi山頂部落傳--來ê歌聲kap呼hoah聲, 聲tī山khàm內tńg-se̍h. 會記得hit-ê暗暝góa睏bē去, 吵beh tńg--去, A本伯--á就kā góa嚇驚:「Mài吵, 若無, 山頂ê生番會落來lia̍h gín-á去thâi頭.」Góa驚kah m̄敢哭--出-來.
讀高3 ê時, góa就搬去離學校khah近ê市內稅厝tòa, hioh-khùn時á chiah騎鐵馬tńg來厝.
會記得8月半(中秋)前1 ê禮拜日, góa tńg去厝--nih, chhím入門就看tio̍h a公手chéng頭á夾1支薰坐tī廳門口, 人gōng神gōng神, góa chiâⁿ有精神大聲hiu:「A公, góa tńg--來-lo͘h!」A公ná像無siáⁿ心情, chhìn-chhái應1聲「o͘h」了後, 大嘴koh suh 1嘴薰. Góa kā鐵馬chhah好, 搬1隻細隻椅頭á坐tī a公kha邊:「A公, lí人無爽快是--無?」A公chiah講:「Lín A本伯--á出車禍--a! Thàu早ùi冷水坑騎o͘-tó͘-bái beh來lán tau, 過省道去hō͘車撞--tio̍h......」
A本伯--á過身, 看會出a公ê寂寞, 對A本伯--á chē-chē ê思念, lóng tiām-tiām khǹg tī i心肝底, góa mā永遠會記得hit工thàu早, A蕃--á跪tī稻埕, 淒慘ê哭聲.
A公kap A本伯--á chit-má會tàng tī天頂繼續開講.
補記: 聽a-pà講, A本伯--á in tau ná像無法tō͘脫離車禍ê暗影. I ê大hàn後生A蕃--á, 長年tī梨山種高山冷菜蔬, A蕃--á ê孤kiáⁿA義--á, 娶bó͘了後mā去梨山kā老pē tàu kha手. 有1工, A義--á thàu早駛tho͘-lá-khuh載高麗菜落山, 行山路, 山頂tah-bâng, soah po̍ah落溪khàm, A義--á就án-ne走--a, 放tú結婚無jōa久有身ê ke-āu孤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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