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故鄉悠情

結婚很多年以後,生活的場景,就完完全全是新組成的小家庭了,若是住得離娘家遠,就更是如此,一年回去個一兩次,窩在屋裡話家常,一下子也就要離開,離開時,只怕掛念的也僅是路上塞不塞車,才發動的車子,裡頭流動的空氣彷彿已經是另一個縣市的了!

娘家變得像是父母家,而小時候的回憶是那麼遙遠,所謂故鄉,究竟指的什麼?她存在何處呢?

環島第18天,我進入彰化縣,從埔心走過小時候住了18年的溪湖鎮,我的故鄉。

原本也沒特別想什麼,跟前些日子一樣的走著,但一會兒,路上的景觀卻一點一滴的讓我心底產生微妙的變化。首先我注意到景觀從之前的一片稻田綠,開始多了各種顏色,大量的蔬果首次出現,我想著這真是個富饒的地方,我的故鄉是這樣好的地方啊~

小蕃茄、大蕃茄、甘蔗、辣椒、絲瓜、很大片的蔥田、韮菜田......,空氣中豪邁的飄著蔥與韭菜的香氣,高麗菜一朵朵的好像大大的綠色的花,而葡萄園好美好美......,葡萄園,回憶這時湧上來,我忍不住請先生停下,走向一處比地面還低的葡萄園,自鐵網的隙縫看進去。

沒錯,就是這個樣子的啊,我一時鼻酸。彎彎的細樹枝,茂密的藤蔓與葉,結實櫐櫐的綠色成串葡萄,筆直的田埂,地上散落的塑膠桶,水管,粗布手套......,竟是這樣熟悉的呢,空空的園裡,我好像看見多年前的一日,親愛的阿公跟阿媽在裡頭,我跟妹妹提著鐵便當盒來,開心的一起在田裡吃了平常吃不到的「野餐」,還記得熱熱的便當盒其中一層,周到的放了湯!

那段路程的許多時刻,我像是活在兩個時空,一個是先生、孩子與娃娃車,另一個卻是年幼的我,少女的我,我的家人,以及熟悉的果園!

正想著,我快步回到一家三口的趕路隊伍,小寶指著蔥問那是什麼?我回答後他說:蔥辣辣的對不對?我點點頭。我對著眼前親密的倆人笑了笑,想著,等我思緒整理好,要跟他們說便當的故事,與我心裡的激動。

我努力回想,那段小路我們不曾開車經過嗎?怎麼用走的竟才有了那麼些心情!

隔天我們自二林往芳苑走,這天新認識的兩個人,一位是美娟姐,另一位是參與反國光石化運動的推手之一魏清水先生,他們投入生態保育,也讓我見到了對彰化的真感情。

美娟姐陪我們走了好幾小時,早上不到八點她就打電話來,等候我們將行李全上完才一起出發(足足花了一小時),有她的陪伴,這天路程豐富好多,經過扶桑花牆,她摘了一朵俗稱釘子花的大紅花,帶小寶玩起我小時玩的遊戲,吸花蜜,黏鼻子(玩過的請舉手!)小寶笑開了!

美娟姐在國小帶孩子們進行生態及文化戶外教學,她帶來很多有趣的法寶,像是很美的昆蟲紋身貼紙,我們當場就沾水貼了起來!美娟姐說,芳苑海上有兩寶,蚵及文蛤,陸上有兩寶,花生及蘆筍,哇,這我還真沒聽過。她是護士,後為帶孩子全職在家,原是跟孩子去戶外教學的媽媽,沒想到竟開啟了未曾想過的人生,去年底剛通過環保署環境教育人員第一批認證,是過了中年還持續學習的見證。

到了芳苑,我們坐在圖書館前樹下很愜意的座位上,阿水拿著地圖解說反國光的現況,他說某些區域已經safe了,但可能會改蓋小型的工廠在某區域等。那是一張我看來很陌生的地圖,相比起來,我似乎並不會更關心發生在彰化的生態議題,並不曾留意工廠與開發將為她帶來怎樣的傷害!聽著阿水跟美娟姐用一種很帶感情的方式述說彰化,強烈的維護之情,讓我不禁問起自己,家鄉何在?家鄉曾經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嗎?

我們終於到了海邊,剛好見到一部貨車,正倒下一車的空蚵殼,包著頭巾的一群媽媽立刻圍上去,小小的一堆蚵山,竟圍著大約有十人,那不都是空殼了嗎?我不能理解她們的動作,阿水說:在撿小一點的蚵,就是,漏網之蚵。小貨車不過才1.5噸容量,能撿多少呢?大太陽下來一趟只為撿幾粒蚵,好辛苦的日子啊......

我對阿水說:很辛苦喔!他說:不會,這是一種生活方式,先民就是這樣做的,是一種生活態度!

美娟跟阿水身上,有著先民一樣的精神,一步一腳印的保護與宣揚彰化的美,也讓我重新感到作為故鄉人的驕傲!


雲林的黃金蝙蝠與菜刀!

經過緊湊的台中行程,又通過了彰化,我們開始往雲林前進,環島至此,算是過了中間點了,雖然實際上才過1/4,但還是很讓人興奮,心裡也有大大的成就感,雲林呢,平常以台北為據點,開車也很少會想要來玩的地方,我們走到了!

由於大半的議題也參訪過,心情特別輕鬆,但很奇妙的,環島跟人生一樣,每當覺得可以放鬆一下的時候,像有詛咒似的,眼前會立刻出現一個難關,這是不是也告訴我們,既然人生註定如此,何不就泰然應對也沒什麼好心情起伏的呢?

這一天要面對的挑戰,就是,熱啊~好熱好熱的天氣!

菜園一望無際的好美好美,但正午前後真是地面都要冒蒸氣了,沿路也很少有遮蔽之處,記得在田埂上等迷路的兩個小寶乾媽送玩具來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個人等得都要融化了,小寶懶洋洋的攤在車上,任憑我們說笑逗他開心,他少見的一句話也不說!不但如此,我們還找不到任何店家買食物,那天路途長,中間接電台訪問,又等乾媽,行程嚴重延誤,士氣岌岌可危,在這種情況下,接待我們住宿的網友菜刀來電說中途會經過個國小,有全台灣唯一的黃金蝙蝠館,我們竟然還起念要去看,真的是體力透支到極限了!

好在,正是這些好朋友推薦的好地方,讓旅途的疲累都有了意義。我們的參訪,由誠正國小張恆嘉老師親自帶領,他同時也是台灣永續聯盟秘書長,黃金蝙蝠館正是他創立的,校園裡,更是上百個台灣首創的蝙蝠屋,蝙蝠屋很厲害,竟然已經獲得大量蝙蝠們的青睞,牠們甚至喜歡來這些人造屋勝過牠們在大自然的家,顯見這木屋的成功(由動物來抉擇就對了)。

小寶對於這忽然的行程顯得十分開心,尤其可以拿著手電筒看屋裡頭的蝙蝠,張老師跟小寶的互動很自然,絲毫沒有架子,小寶也樂得東問西問,張老師對於蝙蝠的種種當然如數家珍,提供非常多有趣的知識,像是有些食蟲蝙蝠一個晚上可以吃上千隻蟲子。這實在很不可思議,那一分鐘要吃幾隻呢?大胃王還不算厲害,找得到那麼多隻蟲才厲害,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不是這些,而是張老師隨意走到一個屋子下,伸手捏起一堆黑色像乾細砂一樣的小顆粒,搓一搓,然後用一種類似母親的口吻說:從這個大便可以看得出來牠們最近吃得不大好!

然後接著,他將剛摸過大便的手輕拍幾下,沒錯,沒有洗掉,帶我們繼續往下走,沒說錯吧,只有母親,或關愛的研究者,能這樣不嫌棄那糞便吧!

小寶的乾媽們這時候終於和我們會合了,在雲林工作的乾媽,小個子美女建築設計師,自學生時代起就常有驚人之語,看著倒掛的蝙蝠,她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的問出:那他大便的時候怎麼辦(不會淋到頭上嗎)?

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快到黃金蝙蝠館去!

這突如其來的參訪行程,帶著滿滿的收穫,不論是心裡的還是實質的,我們繼續走向晚上要落腳的網友『菜刀』家。

『菜刀』是網友的網友,也是從未曾碰面的朋友,只是約略知道十幾年前就放掉都市的工作,回到農村當個農夫,在還沒走到的路程上,我們想像的是晚上會住進一個農家三合院平房,中間有個曬穀場的那一種。

見到『菜刀』時,我們的想像是全部都不算數了,眼前出現的是腦袋後面綁個小馬尾的高個子中年男子,這是農夫嗎?我很懷疑,他更像個在地藝術家吧!走到他家,心裡更是大大的驚訝,那是一棟非常西式的豪宅建築,屋內的裝潢處處透露著主人的不同品味;整面的落地牆海報,廚房的吧檯式餐桌、音響室等等。

而菜刀夫婦為了接待我們的到來,更是親自下廚,煮著一道又一道的健康生機菜餚,還動員了親戚朋友十幾人,一起歡迎我們。然後一直到夜深了,幾個中年男子還一起到住家的頂樓,抱著吉他,把酒言歡。但是你絕對不會想到,這一群男人們的深夜對話,談的居然是親子關係。外表像樂團主唱,模樣十分瀟灑的麻辣老爸煩惱是:女兒太乖了,怎麼辦?壯碩的中年爸爸憂慮,兒子老覺得不受他肯定,他不知道怎麼向孩子表達支持,矛盾的是,兒子大了,他也覺得兒子不鳥他了……,在座人士紛紛給他支持,有人說,從旁觀察到的是兒子很尊敬他,還有人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或許是初次的見面,或許是時代的進步,男人們的稟燭夜談,談到親子關係卻也是潸然淚下,難得傾吐心聲的爸爸們,這一晚有了彼此的擁抱與溫暖!

可能是因為徒步環島的疲累,讓我們脫下了客套的外衣,常常在與初見面的朋友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中,卻像有著多年情誼的互動與直接,這趟旅環島旅程不斷的顛覆我們在都市中與人互動的模式與樣貌!


──TGB通訊》155(2012/8)


原出處:大腳小腳部落格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台灣組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