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2月24暗時, tī草山山腳, kap榮德兄講話1點鐘, góa ê性命自hit-chūn se̍h 1 ê大oat.
續--落, i招góa參與lín ta̍k禮拜1 pái ê讀冊會. 對góa來講, bē-su tú tio̍h 1 tīn隱遁tī俗世--nih武功蓋世ê高手, 真平靜teh看待世事ê變化, 隨時準備出手piàⁿ 1 phiàn天下.
Hit款性命ê衝擊góa iáu-bōe消化了, lín ê腳步soah直直ǹg前去. 1996年年初, lín決定beh組電台, 2月tō正經開始發聲, góa iáu bē赴hut清楚到底發生siáⁿ-mih tāi-chì, tō tòe lín liâu--落-去.
續接ê 3冬--nih, 對外, lán總結歷史經驗, mā徹底批判投機, 妥協, 無擔當ê台灣派, lán bē-su kā所有ê台灣人lóng得失了了.
Tī hit 3冬, 外界招lán開會討論, sianpai lín總--是派góa chit ê少年--ê去, hō͘ góa實際體會mā印證lín ê批判, m̄-koh lí總--是ē敏感tio̍h góa膽膽, 不安iah是giâu疑, mā總--是用un-un-á ê口氣鼓舞góa講, m̄免懷疑, ài有自信, 相信ka-tī m̄-tāⁿ做ē到, koh ē做kah phēng人khah好, khah實在.
面對社會ê觀察, 分析kap批判, lí平和ê口氣mā總--是kā góa逼問kah kiōng-beh應bē出話, hō͘ góa tī che過程對社會問題jú想jú透底, 對個人性命ê選擇mā jú看jú深刻.
Lín hāu-seⁿ出世ê時, 半暝lí sô來電台, ta̍k-ê kā lí恭喜, lí soah pok 1句講, hō͘ gín-á出世tī chit款惡質無尊嚴ê社會, 有siáⁿ thang歡喜--ê? Lí講lí顛倒對gín-á感覺pháiⁿ-sè, 無siáⁿ thang歡喜--ê, 顛倒tio̍h koh-khah piàⁿ勢來改變chit ê社會. Hit-chūn lí講--來口氣iû-goân un-un-á, m̄-koh soah chiok深沈鑽入去góa ê心肝底.
Koh接續--來, lán四散tī無kâng ê所在phah-piàⁿ, 無特別ê約束, m̄-koh mā總--是ē要意lán chò-hóe beh piàⁿ性命ê兄弟ê hō-jiah.
Chit-chām-á góa chiah預感tio̍h lán hoān-sè beh koh見面--a, soah接tio̍h朋友電話通知講, lí tī hit chái-khí無tiuⁿ無tî離開--a, góa kan-taⁿ應1句:「好, 多謝, góa知--a.」暗時, 坐tī電腦頭前讀lí寫--過ê文章, 目屎chiah siah--落-來.
Kúi-nā冬前, lán tī街頭ê抗議活動sio-tú, káng無kài久, 辭別ê時, lí專工koh se̍h頭來kā góa交代:「旗á beh giâ--起-來ê時, mài bē記得kā góa通知!」
10 kúi冬前hit 3冬ê日子, lí chhiâng-chāi khang-khòe做soah, iáu-bōe tńg厝tō se̍h來陪goán chiah-ê少年--ê káng到3更暝半. Lán講理想, 談信念, 立誓beh改變chit ê社界, 決志beh ián-tó chit ê體制, taⁿ, chit ê世界iáu-bōe hō͘ lán改變, chit ê體制mā iáu-bōe hō͘ lán ián-tó, m̄-koh góa知影lán hē tī心肝底ê堅持kap志氣m̄-bat放棄.
天光了後, 親人, 友志beh陪lí行最後1段路.
汝椿, 順行, góa無送--a.
1995年12月24日晚上,在草山山腳下,和榮德兄講話1個鐘頭,我的生命自此轉了個大彎。
接下來他邀我參與你們每週一次的讀冊會。就我而言,有如遇上了一群隱遁於塵世、武功蓋世的高手,冷靜地看待世事的變化,隨時準備出手拚一片天下。
那樣的性命衝擊我仍未消化完,你們的腳步卻不斷向前跨去。1996年年初你們決定要組建電台,2月就真的開始發聲,我仍來不及搞懂發生了什麼事,就跟著你們踏了進去。
接下來的三年,對外,我們總結歷史經驗,也徹底批判投機、妥協、沒有擔當的台灣派,我們好像把全體台灣人都得罪了。
那三年裡,外界要我們開會討論,你們這些前輩總是派我這個年輕人去,讓我實際體會也印證你們的批判,不過你總能敏感到我的膽怯、不安和疑惑,也總是用溫溫的口氣鼓舞我說,不必懷疑,要有自信,相信自己不只做得到,也能做得比別人更好、更實在。
面對社會的觀察、分析和批判,你平和的口氣總是將我逼問得無處遁逃,讓我在這過程中對社會問題愈想愈透底,對個人性命的選擇也愈看愈深刻。
你兒子出生時,夜裡你來到電台,大家恭喜你,你卻冒出一句話:讓孩子出生在這種惡質、沒有尊嚴的社會,有什麼好高興的?你說你反而對孩子感到歹勢,沒什麼好高興的,反而得更努力來改變這個社會。那時候你的語氣依舊平和,卻深深地刻畫進我的心裡。
再接下來,我們四散在各處,沒有特別的約束,但也總是會留意我們一起拚命的兄弟們的消息。
這陣子我才預感著我們可能會見到面,卻接到朋友電話通知說,你在那天早上忽然離去了,我只回了一句:「好,多謝,我知啊。」夜裡,坐在電腦前一篇一篇地讀著你寫過的文章,眼淚才落了下來。
幾年前,我們在街頭的抗議活動偶遇,短談辭別時,你特地又跑回來交代我說:「旗子要舉起來時,不要忘記通知我!」
十幾年前那三年的日子裡,你常常在工作結束後,沒有先回家就跑來陪我們這群年輕人徹夜深談。我們談理想、辯信念,立誓要改變這個社界,決志要瓦解這個體制;這個世界尚未被我們改變,這個體制也尚未被我們瓦解,然而我知道我們放在心底的堅持和志氣不曾放棄。
天亮後,親人、友志將陪你走最後一段路。
汝椿,順行,我不送了。
──《TGB通訊》第173期(2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