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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歲,他赤腳徒步環島!

環島的過程中還有一位重要的主角,就是兒子小寶。我們擔心過,到了傍晚他會要回家,沒想到這並沒有發生,而且,見到晚上落腳的地方是每天的期待之一,記得在芳苑海邊第一次住寺廟,三個人睡十人大通舖,小寶高興得翻來滾去,將所有的棉被墊被都拿來疊,好舒服呀!

也是這一天,小寶睡前說想念兔子,那是環島以來第一次他說想念跟家有關的事物,他說完掙扎起身,問爸爸明天能不能去買玩具?雖然都是傍晚時分的鄉間小路小寶才下來邊走邊玩,但他仍然是很疲憊的吧,不知不覺移情到買玩具上,我們懂得,因此都盡量滿足他,玩具一大包掛在車上,愈來愈大包也不以為苦,畢竟大人在每天整裝出發前,都得深吸一口氣然後才能開始走,孩子什麼都懂了,辛苦也是沒少過。

儘管如此,小寶仍然是更有能力的,他總是比我們更快注意到周邊的景色,他也總是一醒來就是最愉悅的心情,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要告訴我,但我知道,當晚上疲憊的時候,他的父母也累了的時候,他是比平常要承擔更多的,他得自己找樂子,瞎忙一通,然後累到回來找我喝ㄋㄟㄋㄟ睡覺。

好在,他愛的五穀奶早託各路探訪的親友帶來,一路沒換過牌子,我也總是在熱水瓶裡備著足夠的熱水,不讓小寶爸爸拿去泡茶,好讓小寶能喝到習慣的溫度,這是我最起碼要為他做的!

小寶是怎樣看這個旅行的呢?這恐怕是永遠也難得知答案的,記得推動反國光石化的阿水手持攝影機,問小寶挺難的問題:第一天出來走跟第19天有什麼不一樣?小寶那陣子很明顯的變成熟,面對陌生人的問話也不會閃躲(自從這次受訪處女秀後,每有記者來他都要搶著說幾句,十足搶鏡頭),他回答:大腳小腳環島走路教小孩。

那是我跟小寶爸第一次聽他說大腳小腳,先前我們從未教過他,連一次也沒有,沒想過要教,名詞是空洞的,只對大人有意義,孩子背起來又如何,但我們很實際的跟他說,要去旅行一百天,要走路,但累了可以坐娃娃車,還有每天晚上要住不同的地方。小寶的回答很有他自己的口氣呢。(不過他沒提到的是,想學的其實是我們啊!)

小寶展現驚人的能力,將帶去的玩具車玩得淋漓盡致,在不同環境之中轉換著,晚上幾乎都睡得很好,除了要奶喝醒來之外,他從未驚醒大哭,而我們所面對的都是那麼友善的大人,足足三個月,小寶在最好的對待下練習和陌生人相處應對,很快的,他一到人家家裡就開心的大喊:我們今天睡哪間?這附帶的好處,真是始料未及的。

開心的日子很多,也偶有不開心的時候,有一回是,他無厘頭的將手機隨手一摔,手機一下子掉到床下,電池掉出來,我對他大喊:你怎麼可以摔我的手機?那是我的耶!

我不曾用這麼質問的語氣對小寶說話,他還小,沒有什麼事需要發大脾氣的,但由於電視節目要來訪,希望我們先錄一些影片,先前影片被小寶誤刪幾段,這天拜訪通宵反愷盛自救會林惠卿小姐,我又錄下幾段影片在手機裡。連日來參訪議題與人家,受到熱情的迎接,對他們的處境有所了解,更加為他們的奮鬥而感動,我希望能在電視上呈現這些故事,再加上我一直來不及將見聞整理成文字(沒人要我寫,是自己欠自己),我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終於在小寶摔手機時爆發。

小寶爸全程在旁,隨時準備出手,但由於他對我們的信任,並未擅自干預,我很快回過神對小寶說:那手機裡面有很多影片,是要給記者的,是要幫助別人的,這麼多人幫我們,他們也有困難,我想要幫忙他們啊,我看到手機掉下去,很怕它壞掉了,就不能幫他們了,所以我很急……

我注視著小寶的臉,口氣雖然急切,但儘量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小寶很專注的聽著,我十分心疼他,無法預期他的反應,他打斷我說:「我知道了,妳不要再說了,我也想幫助別人,如果有人打小孩罵小孩,我就會說不行,說得這麼大聲!」口氣很真摯誠懇。

我跟小寶爸愣住,然後笑出來,鬆了口氣,小寶有話要說,表示他沒有處於被責怪的無奈處境,那就好了,至於他幫助人的保證,那倒是一點也不重要的,孩子不必要承擔那種責任呀!

這一天,讓小寶無形中承擔了我的壓力,但倒也讓小寶瞭解了媽媽的心情,若說被父母瞭解是很幸福的,那麼,被孩子瞭解,就是無比的甜蜜了。而環島以後,我對於在高度壓力、體力負荷下的父母難以維持對孩子的好對待,也有了更深的同理,是我得到的寶貴禮物!

 

轉角遇到愛!

環島的過程中,我們遇到很多人,每個人對這趟環島的反應都不同,有人說起內心話,說很年輕就結婚,孩子接著出生,也曾有過夢想,也有人說,「那麼艱苦麥做啥?」

但是當人們知道我們打算走三個月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十之八九都是:要住哪?這確實是最艱難的部分,小寶爸回憶說,我常在過中午的時候問他:「今天要住哪?」他在內心OS:「我哪知道?」

好在這個領頭的人很會安撫軍心,他那句OS從來沒講出來,常常答案是:某某人的姑姑說會安排,或者,地圖上有一家小旅社但不知道還有沒有營業?或是再過幾公里有間國小……

日子一直都是這樣過著,而我們到高雄前竟也都不曾流落街頭。可別以為台灣西部熱鬧不可能沒地方住,當天黑腳已痠麻時,就算只剩兩三公里也到不了啊,何況費用超過幾百元的也不列入考慮!

而這一天,進入高雄湖內區被預計投宿的國小拒絕時,連連的奇遇扭轉了我們的命運,那完完全全是自助旅行最讓人著迷的部分,危機當場解除還超出期望很多很多的那種旅遊故事!

當時抱著得連兩天都住國小的打算,正想著這回要怎麼防蚊,同時我心裡還在抵抗,偷偷期望能住教會呀、寺廟呀、里民活動中心之類的。顯然小寶爸也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因此當我們看到基督教太爺長老教會,立刻轉頭看彼此,然後動作一致的將娃娃車轉向推了過去。我帶著小寶,很厚臉皮的想藉此博取一點同情,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才3點多竟已經空無一人,按門鈴打電話都無回應,唯一的動靜是剛到時一部車開出來,從我眼前經過,從此再無人聲!

我探頭一看,哇,很好的地方呢,廁所就在眼前,在主棟建築物外,走廊有燈的開關,試試看,燈會亮,還有很大的車庫,上有遮雨棚,我心裡盤算,誰也不告知的直接搭起帳棚住下,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

但我們還是往前走的照計畫去國小了,沒想到等主任開完會讓孩子放了學,得到的答案竟是:怕社區居民有意見,只能借給教學單位。這時候,第一個奇遇其實已經出現了,我們的幸福天使阿利先生(我們一直不知道他的全名)

40多歲,穿著短褲留著鬍渣看起來很「漂撇」的阿利,從我們接近國小時就騎著摩托車跟著,他一邊和我們攀談聊天,一邊跟著到學校。到了之後,他一逕的遊說保全:「幫他們去問一下主任啦,阿主任是在忙什麼?」「如果只是在忙就先去問一下,如果是開會那就先等一等囉!」阿利很盡地主之誼的防著我們被敷衍!

一邊等主任時,我們一邊四處張望希望能再有個備案,不遠處有間大寺廟,阿利自告奮勇騎著摩托車去打聽。就在我們得知學校不給住時阿利回來了,他帶來兩個消息,一是那廟沒讓人投宿,另一是他有個朋友是慈濟的師兄,說不定可以住他那邊,要不然,阿利很豪氣的說:就住我家!雖然要睡一樓地板,但對我們來說已經彷如天堂。

我們等著他朋友的消息,不久,我們住進一戶人家,不但有床有棉被有浴室,還是一戶溫暖至極的人家。

王先生夫妻與父母同住,兩人育有四個子女,最大的已經25歲,同住的還有高中生男孩阿杰,是他們的姪子,這戶人家全家人當慈濟志工已經16年,二女兒非常活潑外向,她一見我們就說看過報導,而在我們進門的前一刻她正在看大腳小腳部落格。有沒有這麼誇張?!

他們一家人熱情的招呼我們,直說很榮幸很歡迎,不一會兒親朋好友一大群人都來了合拍起紀念照。我洗完澡下樓裝開水,原本是不好意思關在房裡,撐著疲累下來打聲招呼,沒想到卻意外參與了這家人溫馨的一刻。

一夥人圍在電視機前,興奮鼓譟的看著大愛台正在播出的阿杰專輯。出生後只見過媽媽一面的阿杰,爸爸也失意欠債,幾乎是跟著大伯一家人長大的,談起傷心事,螢幕上的阿杰哽咽,螢幕前的阿嬤也拭淚,孫子孫女們知道阿嬤心情,故意大聲鬧阿嬤:「阿嬤妳在哭阿呴?衛生紙乎妳啦!」看到螢幕上阿嬤給當設計師的阿杰姊姊洗頭,孫子又故意說:「請問這位女士妳麥做啥頭毛阿~」

阿嬤被弄得哭笑不得站起來說「等ㄟ你們攏ㄟ被我打」,甫說完,全家哄堂大笑,阿嬤很纖瘦,個兒又小,這句話顯得笑點十足!

我開始在一旁,欣賞起這一家人!好親密的氣氛……

失去母愛的阿杰,有爺爺奶奶跟大伯一家人的愛,也在義工服務中,生命得到滋養。這一天,我意外闖進充滿愛的家庭,疲倦的旅人,帶著滿滿的溫暖入睡。


──TGB通訊》157(2012/10)

原出處:大腳小腳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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