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氣派古都~台南府城

從雲林繼續往南走,大約第33天,我們走進台南,搜尋記憶,忽然發現這竟是個畢業旅行才會去的地方,因為,除了畢業旅行之外,我竟想不起在這裡的其它回憶!真是不可思議呢,這麼小的台灣,我走來走去,也就那幾個縣市……

走到這麼南的地方了,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腳已經不起水泡,那曾長水泡處,舊皮覆蓋上新皮,比原來還要厚實,穩穩地保護著腳,好奇特呢,曾經受傷的脆弱處,卻有著機會比原來還要堅固。

在這個古城裡,我們享受了大概是環島以來,最像觀光旅遊的一天,也許是因為赤崁樓,也許是因為有名的小吃,我在當天的遊記裡寫著:「如果你在一個地方旅遊,有幸的有在地的朋友陪伴,更有幸的是以一起走路的方式,那麼你會有機會用一種非常有感情,非常難以想像的餘裕,認識一個地方。」

我還記得從未謀面的友人邊走邊和我們說著,那一家店好吃,這一條街住著某某遠房親戚,因為走路的速度慢,彼此很生份也必須找些話說,總之,那是種淡淡的,很生活的分享,我感覺好像忽然走進他人的生活軌道,站在軌道上往回看,看到他在許多時間點上的作息。

我想著,若是開車來逛,大概在車上聊著跟四週景物無關的話題吧,天氣啊最近忙什麼啊,家裡有些什麼人等等,而開車的主人,也許只好說著路況,何時會塞車等等……,待一切寒暄落定,忽然到了要參觀的點,開始急著走馬看花起來。

而這天這樣的步行走著,除了一窺住民的生活方式,也聽到了在地人對鄉里的認同,讓人也跳脫了蜻蜓點水式的觀光形態,很快的對這個城市增長了熟悉與感情。

我對一起共走並且晚上要提供我們住宿的周小姐說,可能是因為住台北,以往旅遊,真的很少到彰化以南,從來都不知道台南這麼豐富,是古都呢,確實有古都的氣派。周小姐說,常常我們旅遊都說要到國外,其實台灣都玩不完了。

那句話,我聽了很熟悉,想起在彰化共走的美娟姐說:我都只講彰化的歷史人文,因為光是彰化都認識不完了!

這兩位女士,一位從家長開始,到後來通過環境教育人員第一批認證,而另一位參加過反核研習,因為在社大修習人權課程,晚上切了非常甜的兩盤水果給我們之後,就急急趕課去了!

她們不受年齡侷限,不受傳統角色侷限,不斷的學習,並且以實際的行動落實對台灣的愛護,真是進步社會中最重要,最不可缺的可敬公民!

回到這一天的遊記。台南,是個讓我們當下都決定還要再來一次的地方,要花個幾天,慢慢的在巷弄裡遊走,好多地方都只是路過而已呢,像是,山林事務所,孔廟,兒童科教中心,巴克禮紀念公園,海安路藝術街……,還有好多不知名的古老建築,很好看的小巷弄,搭配著好多好大的老樹,那枝葉濃密到讓人忍不住要說:oh my god!這絕對是西部最多大樹的城市了!

而雖然這麼多地方都只能匆匆走過,短短一天,我們也玩了不少地方,比方說赤崁樓,小寶在二樓擲了生平第一次茭杯,他學著大人的模樣,問了好多問題:請問我們在高雄會遇到叔叔嗎?請問我們在高雄會遇到乾媽嗎?請問我會買到玩具嗎?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聖盃,後來全部都靈驗耶,哈哈!

最後一站,我們到了台灣文學館,那是個讓人懷念的地方,我們待了很久,館內地方很大,空間的變化也很豐富,小寶在裡頭快樂的奔跑,儘可能安靜的跑著,參觀著,忽然,小寶跑來說:「媽媽,有個地方音樂不可怕,我帶妳去聽!」他指著大大的古老留聲機喇叭,我靠過去一聽,哇,真的有聲音,那幽微的歌聲,聽得出來歌詞是:阮只好來拜託月娘,替阮供乎伊哉!

問他覺得好聽嗎?他很肯定的點頭:嗯!

朋友們,記得這首歌名嗎?我一時想不起立即發上臉書問網友,果然立刻得到答案喔!

有區名為詩棚,將一首首詩像熟透的瓜一樣垂下,那意境是不是好美?還有童謠跳格子,寫著2的那格,上頭有我跟小寶熟悉的:白鴒絲,車畚基……,種種巧思,極力要破除文學高高在上的優越姿態,創造文學與生活的交會,顯見設計時的用心!

最後我在一處停留,地上忽而出現瞬間又消失的投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有幾個字輪番出現,終於,我很清晰的看到四個字:「族群對話」。

這幾個字,作為在台南一日遊覽的最後一瞥,給了我們離去前最後的深思。

 

環島旅行的另一個名字:愛!

這一趟環島旅行,沿途獲得的幫助太多了,今天就要來說說這些台灣人的真情意。

第一項陌生人贊助物資,是兩瓶礦泉水外加兩盒面紙。那是在鶯歌往中壢路上,當時幾天都下著雨,走起來特別辛苦,不要說大人褲子濕眼睛花,小寶坐在被套著雨罩的娃娃車上,情緒也有些煩躁。雨一點也沒有停的跡象,我們看到前面一個有小小屋簷、門口還有簡陋木板桌椅的檳榔攤,當下如獲至寶,立刻上前去請求稍事休息,小寶終於可以舒展筋骨,我也跟他玩起剪刀石頭布來,輕鬆一下。

忽然一部寫著八德市清潔隊的車子停下,我原以為車上的人是要買檳榔,車窗搖下,約莫30多歲的先生笑著問:在做什麼?回答在環島,其實我想他早就猜到了。接著,他拿出水跟面紙盒,揮揮手沒再說什麼,就離開了。

我常常會想,換作是我,會這樣做嗎?我總是對路上主動對我們表示興趣的人特別的感興趣。我們會是那沈悶工作中的一個有趣插曲嗎?

我看著兩盒面紙,從來沒有覺得它們體積這麼龐大過,娃娃車上已絕無存貨空間,一下子來兩盒這可要如何?我於是決定送檳榔攤老闆娘一盒,謝謝她讓我們躲雨,她極力婉拒,我只好更誠實地說,這麼大盒真的不好帶。

她收下後,我出來繼續跟小寶玩,老闆娘推門出來,交給我一包衛生紙,長度只有盒裝面紙的一半大,尋常餐廳提供的那種迷你款。

總是這樣的,不論路上遇到,或是接待我們的,他們從不多問什麼,就是主動為你做些設想,一種類似母親,或是知己好友,才會去敏感去照顧的細微動作。我看著面紙,心裡很是感激。

到了彰化之後,更明顯的,我們進入不同的國度了,那三個字,人情味,益發的顯現出來!有一天,那真的是上天賜福的一天。

首先,開走大約五公里,我們腳程正順,眼前紅綠燈進入倒數幾秒,店門才拉起正準備開店的太太叫住我問:「要不要喝點涼的?」我們速度很快,一路沒停下腳步,她顯然是當下立刻決定喊我,她說:「這個請你們!」而後拿著三瓶冰養樂多過來,那滋味,真是透心涼!

之後我們在樹下休息,一個歐裡桑先是問我們在「賣」什麼,知道我們要用三個月徒步環島後,睜大眼睛,說了非常直接的一句評語「XX娘!」以表示他的讚嘆!

那三個字除去對女性的壓迫先刻意忽略的話,環島之舉被用這鄉野用語形容,我們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主要也是老人家模樣實在可愛啊,身材精瘦,身穿polo衫西裝褲,騎腳踏車的阿伯,前籃還放著,衝天炮?哈哈,小寶爸爸說,他應該是要去嚇田裡的鳥,但我怎麼看都覺得他是要去找友人玩耍的!

這位阿伯並未捐給我們物資,但他熱情的攀談,放鬆了我們緊繃且又渴又餓的身軀。

然後就是接連不斷的贊助,原本是我硬著頭皮去向一戶有著大庭院的人家要水,當時方圓幾公里內看起來沒有任何店家,只有住家,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大概是回到屋裡跟媽媽說了我的來意,媽媽隨後出現問:一壺夠嗎?我猶豫了一下,事實上,確實還有一個水壺也一滴水不剩。女孩將水壺接過去,我雖然不怕要東西,但也不好意思要太多呢,那媽媽立刻說沒關係盡量裝,我於是回去再拿了另一個,女孩將水壺給我時還問了:要不要上廁所?

我們在這戶人家對面的大樹下坐著吃乾糧,20分鐘後女孩又出來,拿著三顆洗好的芭樂,臨走時說:加油!我抬頭望向他們家,肚子大大的一位先生站在鋁門窗後面也正看向我,剛剛他們家裡應該針對我們有一番談話吧,也許說的正是還能給我們些什麼!

我們繼續出發,前方停下一部貨車,車上手握方向盤的太太說:「你們要走去哪裡?來,這個給你們。」之後東西源源不絕的拿出來,一整包未開的餅乾、用橡皮筋圈著的大包海苔片、冷了但封口沒拆過的咖啡,最後再拿出半包瓜子,沒錯,是瓜子,她說是在菜市場顧攤時打發時間吃的,她顯然將車上所有的零食都給我們了!小寶抱著整包的海苔吃著,滿意的說「不錯,我感覺這個不辣!」

我媽這時打電話來,我只能對她說:怎麼這些人這麼好?

心理學家佛洛姆曾說:唯有愛能使人脫離孤絕的隔離狀態。而環島的很多時刻,即使是短暫交會,我們確實感覺到了能穿透孤寂的愛。


──TGB通訊》156(2012/9)

原出處:大腳小腳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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