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跨校會議的結論,各校必須就近找到可以合作的社運團體,因此,玉樹學長也帶著致遠去拜訪一個勞工團體。剛進大門,致遠就被斗大的標語吸引住了:「團結勞工力量、打倒黑暗統治!」


「你好、你好,請坐、請坐。」負責人簡金易笑嘻嘻地接待他們,「我們最需要有理想的學生了,你看,每一國的工運都是結合學運才有辦法蓬勃發展,這是不變的定律呀!」致遠聽著簡金易侃侃而談,心中連連地點頭。


「那麼,」玉樹學長接著說:「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簡金易喜出望外,趕忙拿起一卷海報,攤開來說:「這是我們最近的運動,叫做『三法一案大遊行』。三法就是立法院現在要審議的勞動法令;一案呢,就是基隆客運勞資糾紛案。」然後他又拿出一疊size較小的文宣,上面寫著:「工學聯合、改造社會」。


「我們希望遊行那天,學生能夠自成一個大隊。」簡金易分別遞給玉樹學長和致遠一張文宣:「這樣執政當局就知道我們的實力有多堅強了。」


「好,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離開勞工團體的辦公室後,致遠有點擔憂地問玉樹學長:「學長,怎麼辦?我們社團才小貓兩三隻,怎麼自成一個大隊呀?」


「你這個小笨蛋。」玉樹學長有點開玩笑地說:「你忘了我們是跨校性組織嗎?我們還有阿嬌他們幫忙呀!更何況,事在人為,只要目標是正確的,就不怕號召不到群眾參加。」


「是這樣的嗎?」致遠還在歪著頭思考,就被玉樹學長環扣起來。「走!陪我去喝酒,今天我又買了一瓶上好的金門高粱,就欠人一起分享呀!」「不要啦!每次你都會灌我酒。」「哈哈哈哈……。」


如同玉樹學長說的,只要目標正確,就會有群眾響應。雖然他們不是正式社團,可是靠著校門外的連署,還是糾集了不少學生北上。


遊行的當天,學生們果然自成一個大隊,雖然人數和其他大隊相形見絀,可是這百餘個稚嫩又充滿意氣的臉孔,卻是改變台灣社會未來的主力。


「學生!唱歌!」站在指揮車上的人大聲地喊著。


這是致遠第一次聽到「國際歌」,而他的靈魂也因此被震懾住了: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International

就一定要實現!


「太棒了!太棒了!」簡金易一面拍著手,一面笑瞇瞇地走進學生的聚會中,「這一次的遊行可以說是相當成功,執政當局知道學生和工人聯合起來,都嚇得要命喔!」


「哪裡,這是我們的本分啊!」玉樹學長鼓起他那漲滿氣的胸膛,說:「作為有良知的知識份子,當然要和勞苦大眾站在一起啊!」


「對、對、對!你說得沒錯。」簡金易向著大家說:「只要我們團結一心,那麼剝削階級的末日也不遠了!」聽到這句話,讓致遠心中有點莫名的激動。


阿嬌學姊接著問:「那麼,接著下來我們還需要幫忙些什麼呢?」學生們的身體都稍往前傾,想要知道下一步的行動。


「太好了!想不到大家都這麼熱心。」簡金易從他的公事包裡拿出一份文宣,上面寫著「430反金權怒火之夜」。


「這一次,我們要動員台灣有史以來最多的勞工,讓執政當局聽到勞工憤怒的聲音!」


對!就是這樣!一定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對抗這龐大的剝削體制!致遠的身體竟然有些發抖。


「因為我們的經費和人手十分地欠缺,所以需要各位協助到各個工會去宣傳。」


「好,我願意去!」當志遠看見週遭的人都望著一馬當先舉手的自己時,不禁臉紅地慢慢將手縮了起來。這個舉動也讓大夥開懷地笑著,會議就在這愉快的氛圍中結束。


「好,現在要開始分配工作了。」玉樹學長找來了阿嬌學姐他們,然後開始劃分各組要前往接觸的工會組織:「我呢,和阿嬌一組;致遠,你和明道與心純一組……。」


「為什麼要這樣分?同校的人一起行動不是比較好嗎?」致遠提出了質疑。


「唉呀!你不知道啦!這是給各校交流和學習的機會呀!」什麼交流和學習的機會呀?明明是你想和阿嬌學姐一起行動……,致遠心中偷偷地笑著。


於是,趁著假期和課餘的時間,致遠和明道三人就騎著摩托車到處拜訪北部的工會組織。接待他們的工會幹部大部分都很和善,也表達出願意配合的意願。不過,有一天,他們卻遇到一位較為特別的工會幹部。


「工人當然必須發出自己的聲音,甚至必須形成自己的政治力量。」這位叫陳天良的大哥倒了三杯熱茶給他們,接著說:「不過,長久以來,所有的政客都試圖要分化勞工的力量;或是把勞工當墊背,踩著工人的身軀爬上統治的位置。」致遠啜了一口茶,仔細地聽著。


「你們看,」天良大哥拿了一份選舉文宣出來,「這一個叫李文忠的立法委員,從前就是搞勞工運動的,一旦選上了公職,就不管勞動者的死活了;當別人質疑他時,他還會口口聲聲地說是靠自己實力選上的,可是一到選舉期間,又把他從前從事工運的事蹟拿來宣傳。」


致遠湊近一看,真的耶,這個姓李的立委文宣上最醒目的地方,就是他扶著一個被打得滿頭是血的工會幹部的照片。


「你們要小心,不要讓你們的天真,被邪惡的力量所利用了。」


告別了天良大哥,三個人默默地走在街上,過了一會兒,致遠才打破沉寂:「你們覺得怎麼樣?天良大哥說得有沒有道理?」


明道回答他說:「其實我們也無法判斷,現在只能邊做邊觀察了。」


「嗯。」心純和致遠也認同明道的看法。


430號當天晚上,集結的地點果然湧入許多勞動群眾,所有的人都拿著熊熊的火把,天上的雲似烈焰般燒著。


「反金權!救台灣!」勞工們的聲音震天價響,致遠也跟著興奮地大喊。


由於幾個月下來的奔波勞累,遊行結束後的許多天,致遠都睡得昏沉沉的,直到一串刺耳的門鈴聲,才將他吵醒。


「是妳喔,心純,妳怎麼有空過來?」致遠打了一個大哈欠。


「你還有時間睡覺。」也不等致遠招呼,心純就自己走了進來,將一卷錄影帶丟在桌上:「那個叫簡金易的人,將430遊行拍成了錄影帶,準備代表不分區去選立法委員了!」


今晚的聚會相當謹慎,各社團除了核心幹部外,一律不準與會。而開會的地點也經過多次的臨時變動,以防萬一。


「我終於了解天良大哥所說的涵義了。」致遠懊惱地說。


明道吸了一口菸,緩緩地吐出來:「不要難過,現在認清這些人的面目還不遲。」


「是呀!」心純接著說:「重點是,我們要如何向台灣人揭穿這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反動勢力。」


「恐怕沒那麼簡單。」揚濁學長抬起頭,沉重地說:「這些人已經得到了政治權位,未來在這些政客的統治之下,台灣社會貧富差距會愈來愈擴大,這種情況只會愈來愈惡劣。」


玉樹學長急切地問:「難道無法可想了嗎?難道我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台灣人受騙上當,既無法起造自己的國家,也無法創造新的社會嗎?」


「你不要那麼著急嘛,先聽聽其他人是怎麼想的。」阿嬌學姐用手肘碰了玉樹學長一下。


「我覺得我們必須要積極下鄉。」羅佐學長捻著眼鏡說:「我們必須建立一支有思想、能戰鬥的新兵,才能打倒這些腐敗的勢力。」


下鄉?要去哪裡?怎麼做?致遠心中又是充滿疑問。


「你說得有道理。」揚濁學長把手放在《台灣人四百年史》上,「你們覺得,這幾百年來,受殖民迫害最深的是誰?」


「原住民族!」除了致遠以外,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


「對!」揚濁學長站了起來,「台灣民族解放運動的終極目的,就是各族群、各階級一律平等,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我們必須積極下鄉,進行思想改造與戰鬥訓練!」


「那……,請問,應該怎麼做?」致遠不好意思地舉手發問。


揚濁學長坐下來,搭著致遠的肩膀,說:「你不是有修教育學程嗎?等你拿到教師證後,你就可以到部落代課;今日的青年,就是明日的棟樑!」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各位聽好了。」揚濁學長轉頭向在座的幹部說明:「從今天開始,所有的人都採單線領導,資訊交流等都須待到開會時再說,等時機成熟時,我們再決議如何行動。」


「對!我們一定要讓那些出賣台灣的人付出代價!」玉樹學長咬著牙說。


致遠看到大夥們眼中燃起熊熊的烈火,心中的熱血也不禁滾燙起來。


颱風天,屋外的風勢雨勢不斷地加大。

 

後記:魯迅說過:「墨寫的謊言,絕掩不住血寫的事實;血債必須同物償還,拖欠得愈久,就要付出更大的利息。」放過屠殺者和出賣者,將是對人類文明最大的玷污。

 

(全文完)

 

──TGB通訊》123(2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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