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hîm 1 piàn tī出版社編tio̍h 1本探討軍中意外事件ê冊, án-ne來se̍k-sāi Lò-kha--ê.
10冬前Lò-kha--ê in小弟tī金門做兵, 落部隊1月日後, 厝內soah接tio̍h gín-á ê死亡通知. 部隊主官講gín-á tī部隊適應不良, ka-tī想bē開跳海自殺.
厝, hiông-hiông崩--去. 世界, kui-ê變形--去.
In老母háu kah un tī thô͘-kha:「Chùn-liông......Chùn-liông......nah ē án-ne......Chùn-liông......góa ê心肝kiáⁿ......」懷胎10個月ê kiáⁿ, la̍k尿la̍k屎io大hàn, soah做兵做kah死--去, 做老母--ê bē-su心肝hông割1塊肉落--來.
In老父tiām-tiām流目屎, 尾後puh 1句:「Lóng是siuⁿ sēng kiáⁿ, chiah ē ka-tī想bē開......」
死kiáⁿ ê疼, 疼kah kan-taⁿ ē-tàng怨嘆ka-tī, 怨嘆老伴.
Lò-kha--ê大聲hoah:「Chùn-liông無可能ē自殺!」
Lò-kha--ê in tau khiā tī高雄前鎮, 老父老母tī加工區食頭路, Lò-kha--ê kap Chùn-liông是a-má io大hàn--ê. In 2 ê差8歲, chēng細hàn Lò-kha--ê tō chiok疼惜chit ê小弟, Chùn-liông mā kā i當做是兄哥koh ná老父án-ne尊chhûn, piān-nā有siáⁿ-mih tāi-chì, lóng是chhōe兄哥參詳.
Chùn-liông做兵了後, kúi-nā pái bat kā Lò-kha--ê講起tī軍中看bē過心ê tāi-chì, 包括主官ê刁難, 老兵ê ah-pà. Lò-kha--ê chiok了解ka-tī小弟好強ài出頭ê性, lóng勸Chùn-liông忍耐, chhùi齒根kā--leh, 順順á kā 1年8個月ê兵做了tō好, mài惹tāi-chì. Taⁿ Chùn-liông出tāi-chì, i認為無hiah單純.
家屬無beh接受gín-á自殺, 要求調查, mā sì-kè chhōe立委, 民意代表tàu-saⁿ-kāng.
1工, 軍方kap民意代表chò-hóe來到Lò-kha--ê in tau.
政戰主任:「Chùn-liông ma-ma, Chùn-liông pa-pa, 失去像Chùn-liông chiah-nī優秀ê兵, 實在是國軍chiok大ê損失, 發生chit款tāi-chì goán mā chiâⁿ艱苦, 部隊無kā gín-á照顧好, soah hō͘ i chi̍t時想bē開, goán ē好好á檢討, 請節哀.」講soah tu 1包紅包hō͘家屬.
Chùn-liông in老母:「Mài kā góa講是gín-á ka-tī想bē開, góa m̄信! Gín-á用行--ê入--去, taⁿ soah tó--leh出--來, 1句自殺tō beh hú-hú掉?」
市長秘書:「失去gín-á是siōng hō͘人艱苦ê tāi-chì, 一定ē chiok oh接受......che是市政府ê慰問金, goán知影che無法度補償lín失去gín-á ê疼, kan-taⁿ是chi̍t-sut-á心意, 事後ê處理, goán一定ē全力協助.」
Chùn-liông in老父:「Lán lóng知影部隊內底老鳥欺負菜鳥á ê情形有jōa嚴重, Chùn-liông m̄-nā 1 pái khà電話tńg來teh講, mā bat kā主官反應--過, 結果顛倒hông點油做記號, phah入去烏名單, hông盯jú ân, 操jú thiám. Chùn-liông ê個性chiâⁿ ngē, 是m̄是hông phah死chiah tàn落海, kui-ê過程軍方lóng無調查tō講gín-á適應不良ka-tī自殺, kā責任sak hō͘死--去ê gín-á, beh ài goán家屬相信siáⁿ?」
政戰主任:「Chit件tāi-chì講到tè部隊mā有責任, 無盡tio̍h督導管教ê責任, chiah ē發生chit款tāi-chì, 軍方ē積極替家屬爭取補償, 本底自殺......lán講『因病』, 撫恤金其實無jōa chē, 若爭取tio̍h『因公』, ē-sái領khah chē.」
Chùn-liông in老母:「Goán kiáⁿ ê性命m̄是像賣豬肉án-ne論斤秤兩teh賣--ê, goán kan-taⁿ想beh知影gín-á tī部隊到底發生siáⁿ-mih tāi-chì, 真相是siáⁿ!」
立委:「Chùn-liông ma-ma, m̄-thang hiah激動, ka-tī ài保重. Lán當然是beh討真相, ta̍k-ê家庭kā gín-á送入去部隊, gín-á ê狀況國家tio̍h-ài負完全ê責任, chiah ē有發生意外事件ê時相關ê補償規定, lán m̄是beh ài chîⁿ, che是lán ê權益, 應該the̍h--ê tō ài the̍h, lán mā tio̍h為lán ka-tī, 為家庭, 為後日á ê生活考慮ā. 辦公室chit-pêng絕對ē協助家屬要求軍方調查, 追真相.」
法醫驗屍, 發現Chùn-liông腹內出血, 身軀mā有外傷.
Lò-kha--ê對Chùn-liông ê死不止á自責, 當初時Chùn-liông tī電話中講ê話一直tī i頭殼內重複放送.「若是hit時chūn góa ē-tàng koh-khah注意, kā i tàu-saⁿ-kāng......」Lò-kha--ê心內直直án-ne kún-ká.
自責--ê m̄-nā Lò-kha--ê 1 ê, in老母mā怪ka-tī無ke khai時間關心gín-á, m̄-koh i ê憤怒kap m̄甘khah大過自責ê心情, 為tio̍h beh jiok真相, i kā khang-khòe辭掉, 專心beh kap軍方chhia-piàⁿ. Ah in老父是kiu入去ka-tī ê世界, 酒jú lim jú chē, 話jú講jú chió.
軍方調查結果是無證據講是「他殺」, 部隊主官督導不周, 造chiâⁿ Chùn-liông意外死亡, 班長, 排長, 連長, 營長有連帶責任, 有5 ê士官, 2 ê尉官, 1 ê少校hông記個. 軍方用「因公死亡」ê標準發hō͘家屬『撫恤金』.
「幾百萬tō beh tú 1條命?」Chùn-liông in老母kā Chùn-liông ê相片mo͘h-tiâu--leh, chiâⁿ m̄甘願.
「Lí m̄甘願, kám講góa tō甘願? Ah chit-má軍方調查報告to出--來-a, gín-á死--去tō是死--去--a, 無lí是beh koh án-chóaⁿ? Chùn-liông bē koh tńg--來-a......」Chùn-liông in老父大聲jiáng, 講hō͘ ka-tī聽ê成分khah大過講hō͘ in bó͘聽, bē-su chiah-ê話講--出-來i chiah有法度面對hāu-seⁿ ê離開.
尾手Lò-kha--ê chih接tio̍h久年teh sak軍中人權ê受難者家屬A-ngô͘姐, A-ngô͘姐in hāu-seⁿ 8冬前tī左營出港了後落海失蹤, 死體hō͘漁船á hô͘--tio̍h, 發現gín-á頭殼內有1支布袋針, 8冬來A-ngô͘姐sì-kè陳情抗爭, beh ài真相.
Kāng款是軍中受難者家屬, in互相看thàng對方ê疼, mā kā ka-tī心肝頭ê 孔嘴thián hō͘對方看, 透過分享疼ê過程, Lò-kha--ê in sī大人chiah有影接受Chùn-liông死--去ê事實.
聽A-ngô͘姐ê故事, Lò-kha--ê心頭hit ê自責ê重擔chiah tháu--落-來, 心內一直hō͘自責ah-tiâu--leh ê憤怒總算爆發--出-來, i boài án-ne準soah, i beh繼續jiok hō͘ i ē服ē甘願ê真相. Ùi A-ngô͘姐chia tit tio̍h力量, i mā kā氣力送hō͘ A-ngô͘姐, 開始sio-thīn.
* * *
A-khîm編chit本冊ê時38歲, 已經有2 ê gín-á--a, 大hàn cha-bó͘-kiáⁿ 5歲, 細hàn kiáⁿ 3歲, 特別ē-tàng感受tio̍h失去gín-á ê心情, 若是有1工A-hiông做兵死--去......想到chia, i kui-ê心肝結kui丸.
Tī hit本冊編好ê時, A-khîm tú好看tio̍h 9月初3軍人節A-ngô͘姐in beh抗議ê消息. Hit工, A-khîm kā公司請假半工, mā beh去參加. I beh當面kā A-ngô͘姐致意.
去到抗議現場, 參加ê人lóng chhēng印有大頭兵ê白衫, 抗議群眾tiām-tiām坐tī忠烈祠對面ê路邊, A-ngô͘姐tng teh無閒回應記者ê問題.
A-khîm行óa mā tiām-tiām坐--落-去. 半點鐘後, 抗議群眾khiā--起-來, 大聲hoah口號, 原來是總統ê車隊駛到忠烈祠--a. A-khîm mā tòe leh大聲hoah. In一直hoah到總統ê車隊駛--入-去無khoàiⁿ影--a chiah停, koh tiām-tiām坐--leh.
Chit-chūn, A-ngô͘姐看tio̍h A-khîm, 過來ai-sat-chuh.「請問lí是?」
A-khîm趕緊自我介紹, mā講tio̍h編ê hit本冊, 講ê時冊--nih寫ê畫面koh浮出目chiu前, i目kho͘紅紅kā A-ngô͘姐lám--leh, 無聲ê情感kā 2人kho͘-tiâu--leh.
A-ngô͘姐chhōa i se̍k-sāi其他家屬, 其中1 ê是Lò-kha--ê.
總統ê車隊出--來-a, ta̍k-ê又koh kā布條á khiú--leh, 大聲hoah口號.
Tī A-ngô͘姐in kiáⁿ死--去hit 1年, 軍中年度死亡人數超過400人. 1993到2002年台灣軍隊lóng總死2400人, ta̍k年有240 ê少年性命tō án-ne無--去. 透過軍中受難者家屬kap A-ngô͘姐ê走chông抗爭, 2002年了後, ta̍k年ê軍中死亡人數降到180人. 1 ê士兵ê死亡代表1 ê家庭ê破碎, 台灣無發生戰爭tō有hiah-nī chē軍中死傷案例, sī大人beh án-chóaⁿ thang安心送gín-á去做兵--leh?
阿琴有一次在出版社負責編輯一本探討軍中意外事件的書籍，因此結識長腳仔。
十年前長腳仔的小弟在金門當兵，下部隊一個月後，家裡卻接到孩子的死亡通知。部隊長官說孩子在部隊適應不良，自己想不開跳海自殺。
家，突然崩塌。世界，整個變形。
他母親哭倒在地：「俊良......俊良......怎麼會這樣......俊良......我的心肝囝......」懷胎十月的孩子，把屎把尿養大，卻服兵役中死亡，當媽媽的就好像心肝硬被割一塊肉下來。
他父親靜靜地流眼淚，然後冒出一句：「都是太寵小孩，才會自己想不開......」
失去兒子的痛，痛到只有責備自己，怨嘆老伴。
長腳仔大聲喊著：「俊良不可能會自殺！」
長腳仔他們家住高雄前鎮，爸媽在加工區工作，長腳仔和俊良是阿嬤照顧長大的。他們兩個差8歲，從小長腳仔就很疼惜這個小弟，俊良也把他當成既是大哥又像父親似的尊敬，只要有什麼事情，都是找大哥討論。
俊良當兵後，好幾次和長腳仔講起在軍中看不慣的事情，包括長官的刁難，老兵的欺凌。長腳仔太了解自己小弟好強愛出頭的個性，都勸俊良忍耐，嘴齒根咬著，平順地把一年八個月的兵做完就好，不要惹是生非。現在俊良出事情，他認為沒那麼單純。
家屬不接受孩子自殺，要求調查，也四處找立委、民意代表幫忙、陳情。
一天，軍方陪同民意代表一起來到長腳仔他家。
政戰主任：「俊良媽媽、俊良爸爸，失去像俊良這麼優秀的士兵，實在是國軍非常大的損失，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很難過，部隊沒把孩子照顧好，使得他一時想不開，我們會好好檢討，請節哀。」說完將一包紅包遞給家屬。
俊良媽媽：「不要跟我說是孩子自己想不開，我不信！孩子用走的進去，如今卻躺著出來，一句自殺就要抹平？」
市長秘書：「失去孩子是最令人痛苦的事，一定很難接受......這是市政府的慰問金，我們知道這無法補償你們失去孩子的痛，只是一點心意，事後的處理，我們一定會全力協助。」
俊良爸爸：「我們都知道部隊中老鳥欺負菜鳥的情形有多嚴重，俊良不只一次打電話回來說，也曾經和長官反應過，結果反而被點油做記號，打入烏名單，被盯得愈緊，操得愈累。俊良的個性很硬，是不是被打死才丟下海，整個過程軍方都沒調查就說孩子適應不良自己自殺，將責任推給死去的孩子，要我們家屬相信什麼？」
政戰主任：「這件事說到底部隊也有責任，沒盡到督導管教的責任，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軍方會積極替家屬爭取補償，本來自殺......我們說『因病』，撫恤金其實沒多少，若爭取到『因公』，可以領到比較多。」
俊良媽媽：「我兒子的生命不是像賣豬肉那樣秤斤論兩在賣的，我們只想知道孩子在部隊到底發生什麼事，真相是什麼！」
立委：「俊良媽媽，不要那麼激動，自己要保重。我們當然是要討真相，每個家庭把孩子送進部隊，孩子的狀況國家必須負完全的責任，才會有發生意外事件時的相關補償規定，我們不是要錢，這是我們的權益，應該拿的就要拿，我們也得為我們自己，為家庭，為日後的生活考慮啊。辦公室這邊絕對會協助家屬要求軍方調查，追討真相。」
法醫驗屍，發現俊良腹內出血，身體也有外傷。
長腳仔對俊良的死非常自責，當初俊良在電話中講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重複播放。「如果那時候我可以多注意，幫忙他的話......」長腳仔內心總是這麼翻騰著。
自責的不只長腳仔一個，他媽也怪自己沒有多花時間關心孩子，然而她的憤怒和不甘心大過自責的心情，為了追討真相，她辭掉工作，專心要和軍方車拼。而他爸則是縮進自己的世界，酒愈喝愈多，話愈講愈少。
軍方調查結果是無證據顯示「他殺」，部隊長官督導不周，造成俊良意外死亡，班長、排長、連長、營長須負連帶責任，有5名士官、2名尉官、1名少校被記過。軍方以「因公死亡」的標準發給家屬撫恤金。
「幾百萬就要買斷一條命？」俊良媽媽抱著俊良的照片，極不甘願。
「你不甘願，難道我就甘願？現在軍方調查報告都出來了，孩子死了就是死了，不然你又要怎樣？俊良不會再回來了......」俊良他爸大聲叫喊，與其說他是對著另一伴喊，不如說是對自己喊話，好像這些話講出來他才有辦法面對兒子的離開。
後來長腳仔接觸到長年推動軍中人權的受難者家屬阿娥姐，阿娥姐的兒子8年前在左營出港後落海失蹤，屍體被漁船捕撈到，發現孩子頭上有一支鋼針，8年來阿娥姐到處陳情抗爭，要討真相。
同是軍中受難者家屬，他們直視對方的痛，也將自己內心深處的傷口展示給對方，透過分享痛的過程，長腳仔他爸媽才真正接受俊良死去的事實。
聽著阿娥姐的故事，長腳仔心頭那個自責的重擔才卸下來，內心一直被自責壓住的憤怒終於爆發，他不要就此善罷甘休，他要繼續追讓他能心服口服的真相。從阿娥姐這裡得到力量，他也將力氣回饋給阿娥姐，開始相挺。
* * *
阿琴邊這本書時38歲，已經有兩個小孩了，大女兒5歲，小兒子3歲，特別能感受到失去愛子的心情，假如有一天阿雄當兵死去......想到這，她整個心都揪在一起。
當書冊編輯完成時，阿琴剛好看到9月3日軍人節阿娥姐他們要抗議的消息。那一天，阿琴向公司請假半天，也要去參加。她要當面向阿娥姐致意。
去到抗議現場，參加者都穿著印有大頭兵的白衫，抗議群眾靜靜地坐在忠烈祠對面的人行道上，阿娥姐正忙著回應記者的問題。
阿琴走近也靜靜坐下。半小時後，抗議群眾站起來，大聲喊著口號，原來是總統車隊開到忠烈祠了。阿琴也跟著大聲呼喊。他們一直喊到總統車隊開進去不見蹤影了才停，再次靜靜坐著。
這時候，阿娥姐看到阿琴，過來打招呼。「請問你是？」
阿琴趕緊自我介紹，也提到負責編輯的那本書，講到時書中畫面又浮上眼前，她眼眶泛紅將阿娥姐抱著，無聲的情感將兩人緊緊包圍。
阿娥姐帶著她認識其他家屬，其中一個是長腳仔。
總統車隊出來了，大家又舉著布條大聲喊口號。
在阿娥姐她兒子死亡那年，軍中年度死亡人數超過400人。1993到2002年台灣軍隊共有2400人死亡，平均每年有240條年輕生命消逝。透過軍中受難者家屬以及阿娥姐的奔走抗爭，2002年後，每年軍中死亡人數降到180人。一名士兵的死亡代表一個家庭的破碎，台灣沒發生戰爭就有那麼多軍中死傷案例，父母親要如何能安心送孩子入伍呢？
──《TGB通訊》第168期(2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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