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2透早起--來, Tek-hôa接tio̍h電話通知竹圍á 1 ê朋友過身ê消息. 廖大哥是goán參與反淡北道路se̍k-sāi ê朋友, Tek-hôa tī竹圍á排tàⁿ-á連署hit段日子, kap廖大哥互動chiok深. 前chi̍t-chām-á廖大哥hō͘朋友說服同意接受癌症手術, 手術後化療ê日子真艱苦過. Khah早廖大哥tō bat m̄-nā 1 pái kā Tek-hôa講--過, 假使i感覺性命已經無需要留戀--a, ē用ka-tī選擇ê方式有意義結束性命. Taⁿ, i用ka-tī ê自由意志, chhēng ka-tī親手寫ê「反對興建淡北道路」ê衫, 跳入淡水河結束ka-tī ê性命.
A-siâng kap廖大哥bat見過kúi-nā pái面, góa teh想beh án-chóaⁿ kap 2歲8個月ê gín-á講廖大哥過身ê tāi-chì, 廖大哥選擇結束性命ê方式對goán來講siuⁿ過頭深刻--a!
死亡對台灣人來講, 在來是禁忌. 做gín-á時若出門tú tio̍h人tau teh辦喪事, 大人總--是叫lán oa̍t頭mài看, siōng好是ē-tàng se̍h路閃--開, 若無ē hông「mn̄g--tio̍h」. Lán無o̍h tio̍h beh án-chóaⁿ面對死亡, kap án-chóaⁿ處理tòe leh來ê情緒, chiah ē lán看tio̍h因為親人過身soah hō͘ kui家伙á ê情緒總爆發, 因為lán m̄知tio̍h án-chóaⁿ排解m̄甘kap艱苦ê心情, choaⁿ-á kā情緒siau-tháu tī siōng親ê ka-tī人hia.
Chiok久chìn前Tek-hôa bat kā góa講--過, i Tso ê朋友Voyu kap i分享ê Tso ê死亡觀, 對Tso來講, 死m̄是恐怖ê tāi-chì, 死--去ê人是去kap祖靈做伴, 是值得祝福--ê, Voyu想無是án-chóaⁿ漢人ē驚「好兄弟á」, hit-kóa kám m̄是tō lán過身--去ê親chiâⁿ朋友ê靈魂, soah koh叫in「鬼」! Chēng聽tio̍h chit ê講法(應該講是信仰chiah tio̍h), chiah破除góa對死亡ê驚惶, khah有法度用健康ê心態看待.
A-siâng頭1 pái接觸死亡chit件tāi-chì, 是屏東a祖過身, hit-tang-chūn i chiah chè 4 chè 5, ē-sái講是全程參與in a祖ùi昏--去到過身到出山ê過程. Goán a-má洗身軀昏--去ê時, goán人tú好tī屏東厝--nih, a-má送病院急救了後一直無koh cheng-sîn, hit-chūn A-siâng因為tio̍h『腸病毒』ê關係, góa kap A-siâng無去病院看a-má, 續--落tō先tńg淡水--a. 隔1-2禮拜, 叔伯小妹用手機á發消息講a-má可能差不多--a, koh góa tú好夢tio̍h a-má, choaⁿ-á趕緊坐高鐵tńg--去, 先去病院看a-má, 到厝無jōa久病院tō通知講ài送a-má tńg--來-a, 接續tō是辦喪事ê過程. A-siâng看tio̍h góa哭, ē緊張kah kā góa lám-tiâu-tiâu, iáu ē記得góa kā講:「媽媽是teh艱苦a祖過身--去-a, koh來看bē-tio̍h i--a, m̄-koh a祖chit-má ē-tàng tī天頂kap i ê爸爸媽媽chò-hóe--a, án-ne對a祖khah好.」Kui-ê過程góa lóng盡量用A-siâng聽有ê方式kā解說發生ê tāi-chì, 降kē厝內悲傷沉重ê氣氛對i產生ê衝擊.
A-má ê tāi-chì過去無jōa久, 有1工tī kôaⁿ koh sap雨á ê boeh暗á, góa看tùi窗á外發現路邊tó 1隻bē tín bē動ê貓á, góa大聲hoah Tek-hôa緊來看:「外口有1隻貓á ká-ná死--去-a.」A-siâng聽tio̍h「死」, m̄知是引起i對a祖過身ê印象, iah是i對厝內2隻貓á ê『移情作用』, 表情sûi變--去, góa趕緊kā安tah講:「Hit隻貓咪án-chóaⁿ--a? Nah ē無tín動? Kám是破病? Iah是toh位teh艱苦? 外口chiah-nī冷, koh teh落雨, lán叫爸爸去kā i搬khah走--leh, án-ne khah bē hō͘車kauh--tio̍h, 好--無?」A-siâng聽góa án-ne講表情chiah khah放鬆, m̄-koh iáu是關心hit隻貓á ê動靜. Hit暗A-siâng iáu是ē記得貓咪「死--去」ê tāi-chì, góa oan-na án-ne對i講:「貓咪chit-má ē-tàng tī天頂kap i ê爸爸媽媽chò-hóe--a.」
Koh有1 pái是參加台獨聯盟主席黃昭堂ê告別式, goán mā chhōa A-siâng tàu-tīn去, hit-chūn i tú好chè 6, goán kā A-siâng講, che是1 ê為tio̍h台灣獨立phah-piàⁿ ê o͘-chí-sáng, lō͘尾ta̍k ê排列看i最後1面ê人lóng sa 1蕊蘭花khǹg tī黃昭堂身軀頂, A-siâng soah kā chah tńg厝.
後--來A-siâng koh接觸死亡ê經驗是goán 1 tīn朋友ta̍k冬記念詹益樺kap 1 ê重要ê朋友林長昇, goán kā A-siâng講詹益樺kap長昇ê故事, 有1段時間góa koh the̍h長昇ê記念文集讀小說hō͘ A-siâng當做khùn前故事聽. Góa kā A-siâng講, 屏東a祖過身了後ē pìⁿ做天頂ê 1粒星, 長昇a伯過身了後mā pìⁿ做天頂ê 1粒星, in ē tī天頂看A-siâng 1工1工大hàn.
頂月日(12月) tī台灣ê Tibet人tī臭頭á廟自由廣場頭前發起「國際人權日──全球與西藏在一起」49點鐘絕食行動, 用絕食靜坐ê方式聲援受tio̍h 中國統治ê Tibet獨立kap自由運動. Goán去聲援, 看1張1張自焚ê相片, 心chiok疼--ê, góa對A-siâng講, Tibet hō͘中國統治, bē-sái講ka-tī ê話, 唱歌, 跳舞, 講ka-tī ê故事, 去學校mā bē-tàng讀ka-tī ê冊, bē-tàng拜拜, ta̍k天生活kah chiok艱苦--ê, 所以ài抗議, chit-kóa人tō是teh kap in chò-hóe抗議, 抗議bē-sái án-ne, án-ne m̄-tio̍h.
Cha暗, Tek-hôa chah tńg來廖大哥beh留hō͘ A-siâng ê禮物, 1頂草帽á. Góa gia̍h 1支筆tī紙ná畫ná對A-siâng講, 有1欉樹á, 樹á ē開花結子, tō像lán看--tio̍h ê苦楝舅kap鳥榕, se̍k--a tō ē lak tī thô͘-kha, 樹子若lak tī thô͘--nih, tō ē puh 1欉樹íⁿ, koh來1工1工大欉, 後--來tō ē pìⁿ做1欉大欉樹á, tō án-ne有jú來jú chē ê樹á, 廖--ê a伯tō親像hit粒樹子, chit-má i過世離開--a, lán看bē-tio̍h i--a, m̄-koh無要緊, lak tī thô͘--nih ê樹子ē koh生1欉樹á出--來, tō chhan像長昇a伯ê樹子hō͘ góa kap爸爸有lí, koh再講廖--ê a伯ē像屏東a祖kap長昇a伯án-ne mā pìⁿ做天頂ê 1粒星, lán若taⁿ頭看, tō ē看tio̍h in. A-siâng ài góa畫1粒koh 1粒ê星, 問góa其他ê星是siáng?
頭tú-á chia̍h暗ê時, góa kā A-siâng講拜6 ta̍k-ê beh送廖--ê a伯, 問i kám beh去, i應講boài, góa請Tek-hôa kā A-siâng講廖大哥koh有反淡北道路ê故事. Che是goán ē-tàng做mā做ē到ê tāi-chì, kā廖大哥守護土地kap爭取自由ê精神傳hō͘ gín-á, hō͘ chiah-ê故事陪伴gín-á大hàn, 後pái i chiah ē-tàng chiâⁿ做1 ê有記tì有力量ê人.
尊重性命, 包括尊重別人選擇結束性命ê方式. 廖大哥用i ê方式選擇離開, koh表達對反淡北道路ê堅持, chit粒樹子lak tī goán身軀頂, goán ē繼續phah-piàⁿ. I ē kap台灣歷代反抗者chò-hóe看顧chit片土地, koh有lán ê作為. 願i安息.
禮拜二一早起來,老公接到電話通知竹圍一個朋友去世的消息。廖大哥是我們因參與反淡北道路而結識的朋友,老公在竹圍擺攤連署那段日子,和廖大哥互動很深。前陣子廖大哥被朋友說服而同意接受纏身多年的癌症手術,術後化療的日子很難熬。之前廖大哥就曾經不只一次和老公說過,假如他覺得生命已無需留戀時,將會用自己選擇的方式有意義地結束生命。如今,他用自己的自由意志,穿上自己親手寫的「反對興建淡北道路」衣服,跳進淡水河結束自己的生命。
Asiang和廖大哥見過好幾次面,我想著該怎麼和2歲8個月的他說廖大哥去世的事情,廖大哥選擇結束生命的方式對我們來說太深刻了!
死亡對於台灣人來說,向來是個避諱與禁忌。小時候如果出門遇見喪家,大人總會叫我們轉過頭別看,最好是能繞路避開,不然會被「問到(mn̄g--tio̍h)」。我們沒學到該如何面對死亡,以及如何處理隨之而來的情緒,因此我們見到因為親人過世而引發家人間的情緒風暴,因為我們不知道該怎麼排解不捨與悲痛的心情,只好把情緒發洩在最親的家人身上。
很久以前老公曾經跟我說過,他的鄒族朋友和他分享的鄒族死亡觀,對鄒族人來說,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代表著亡者將與祖靈相伴,是值得被祝福的,那位鄒族朋友不懂為什麼漢人會怕「好兄弟」,那些不就是我們去世親友的靈魂嗎,還叫他們是「鬼」呢!自從聽到這個說法(應該說是信仰才對),才破除我對死亡的恐懼,比較能用健康的心態看待。
Asiang第一次接觸死亡這件事,是屏東阿祖的去世,當時他才1歲4、5個月,幾乎全程參與了阿祖從昏迷到死亡到出殯的過程。我阿嬤洗澡發生昏迷時,我們正好在屏東家裡,阿嬤送醫急救後一直昏迷不醒,當時Asiang因為腸病毒的關係,我和Asiang沒有去醫院探望,後來就先回淡水了。過了一兩個禮拜,堂妹傳簡訊說阿嬤可能不行了,加上我剛好夢見阿嬤,我們就趕緊坐高鐵回去,先到醫院看阿嬤,到家不久醫院就來了通知要送阿嬤回家,接著就是辦喪事的過程。Asiang看到我哭,會緊張得抱緊我,記得我對他說:「媽媽是在艱苦阿祖過身,閣來看著伊啊,毋閣阿祖即馬會當在天頂和伊的爸爸媽媽做伙啊,按呢對阿祖卡好。」整個過程我都盡量用Asiang聽得懂的方式向他解釋發生的事情,減低因家裡凝重悲傷的氣氛對他產生的衝擊。
阿嬤的事情過去不久,有一天在寒冷又飄著細雨的傍晚,我望向窗外看見路邊躺著一隻完全不動的貓,我大喊著通知老公說:「外口有1隻貓仔假若死去啊。」Asiang聽到「死」,不知道是喚起了他對阿祖去世的印象,還是他對家裡兩隻貓的移情作用,表情馬上變了,我趕緊安撫他說:「彼隻貓咪按怎啊?那會無振動?甘是破病?呀是叨位在艱苦?外口這呢冷,閣在落雨,咱叫爸爸去把伊搬卡走咧,按呢卡袂乎車輾著,好無?」Asiang聽我這麼說表情才比較放鬆,不過還是關心著那隻貓的動靜。那晚Asiang還是記得貓咪「死掉」的事情,我也是這樣對他說:「貓咪即馬會當在天頂和伊的爸爸媽媽做伙啊。」
還有一次是參加台獨聯盟主席黃昭堂的告別式,我們也帶著Asiang一起去,當時他正好一歲半的年紀,我們跟Asiang說,這是一個為台灣獨立打拼的歐吉桑,後來每個瞻仰遺容的人都拿著一朵蘭花放到黃昭堂身上,Asiang卻帶著回家。
後來Asiang間接接觸死亡是我們一群朋友每年紀念詹益樺以及一位重要的朋友林長昇,我們和Asiang說著詹益樺和長昇的故事,有一段時間我還拿著長昇的紀念文集讀著小說給Asiang當睡前催眠故事聽。我跟Asiang說,屏東阿祖去世後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長昇阿伯去世後也變成了天上的一顆星,他們在天上看著Asiang一天一天長大。
上個月(12月)在台藏人在臭頭廟自由廣場前發起「國際人權日──全球與西藏在一起」49小時絕食行動,用絕食靜坐的方式聲援在中國統治下的圖博獨立與自由運動。我們前去聲援,看著一張張自焚的照片,心很痛,我對Asiang說,Tibet被中國統治,不能說話、唱歌、跳舞、說故事,去學校也不能讀自己的書、不能拜拜,每天生活得很痛苦,所以要抗議,這些人就是在和他們一起抗議,抗議不能這樣,這樣不對。
昨晚,老公帶回廖大哥要留給Asiang的禮物,一頂草帽。我拿了一支筆在紙上邊畫著邊對Asiang說,有一棵樹,樹上會開花結果,就像我們看到的苦楝舅(台灣欒樹)和鳥榕,成熟了就會掉落地上,樹籽如果掉在泥土裡,就會長出一棵小樹苗,然後一天一天長大,後來就能變成一棵大樹,就這樣有愈來愈多的樹,廖--e阿伯就像那樹籽,現在他過世離開了,我們看不到他了,不過沒關係,掉進泥土裡的樹籽會再長一棵樹出來,就像長昇阿伯的樹籽讓我和爸爸有了你,而且廖--e阿伯會像屏東阿祖和長昇阿伯那樣也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我們只要抬頭看,就會看到他們。Asiang要我畫著一顆一顆的星星,問我其他的星星是誰?
剛剛晚餐時,我跟Asiang說禮拜六大家要送廖--e阿伯最後一程,問他要不要去,他回說不要,我請老公跟Asiang說廖大哥以及反淡北道路的故事。這是我們能做也做得到的事,將廖大哥守護土地以及捍衛自由的精神傳承給孩子,讓這些故事陪伴著孩子長大,以後他才能成為一個有記憶有力量的人。
尊重生命,包括尊重他人選擇結束生命的方式。廖大哥用他的方式選擇離開,並表達對反淡北道路的堅持,這棵樹籽落在我們身上,我們將繼續奮鬥。他將與台灣歷代反抗者一同看顧這片土地,以及我們的作為。願他安息。
──《TGB通訊》第161期(2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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